拂了一身满 第63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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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再叫我太后!”
  她的火气一下窜得十丈高,此前苦心维系多年的虚与委蛇全在这一刻碎如齑粉。
  “你果真当我是太后么?还是仅仅是仰你鼻息听你摆布的人偶傀儡!”
  “既为人臣何以无召南下?既已违命又何必惺惺作态?”
  “方献亭……你欺我太甚。”
  ……她从没有对他生过气。
  相识十余载一次都未有过,即便当初在骊山她误以为他要杀她、即便当初方氏迁出长安他拒她于千里——而她又有什么资格对他生气?他才刚刚于群臣万民前用自己的血保全了她与大周皇室的性命尊严, 普天之下除他之外也再不会有人会如此尽诚竭节。
  “无召南下确为臣之过……”
  果然他并不为她的怒火所动,神情甚至比片刻前更疏离冷漠。
  “……请太后降罪。”
  说着他便面无表情地双膝跪在她面前, 原来如此一个充满臣服意味的举动也可以成为残酷的羞辱——一切都是多么讽刺,所谓跪拜者分明高高在上,而受礼之人却又好似低入尘埃。
  “‘降罪’……”
  她低声重复他的话,一颗心早被撕扯成一片一片。
  “方侯何罪之有?”
  “弃三军于幽州?未蒙召而南下?”
  “可天下百姓皆知你之忠……今日卸甲刺字,他日也定会名垂青史吧?”
  她的神情和语气都已有些扭曲了。
  “是我叔父给你报的信对么?”
  “他说什么?说扬州有变我与陛下都应付不来?说此间诸事皆非君侯不可?”
  “阴平王与范相也皆以为天下事非洛阳派不可,是以方在明堂之上忤逆作乱……如今你擅作主张一意孤行,又同他们有何分别?”
  句句质问字字尖锐,实际已与她之本心相去甚远,他却不像她一样情绪激动只顾发泄,当时只皱眉沉声答:“今日之乱乃有心之人刻意设计,闹事者虽非寻常百姓、但若杀之他日也必分辩不清,天下悠悠难堵众人之口,太后垂帘时日尚短,若染此污名则……”
  “你以为这些我都不懂么!”
  苦心之言尚未说完便被她高声打断,船舱之外江潮滚滚,恍惚又与多年前的某些旧景相互重叠。
  “洛阳一派非独欲阻南渡大计,更想除我垂帘之权而扶太妃董氏上位,今日若见我杀人、他日便必宣之于天下,此后笔诛墨伐无有止尽,终有一日会将我拉下凤座——”
  “可你以为我在乎这些吗?”
  “先帝嘱我垂帘为的是什么?一手提携宋氏又为的是什么?”
  “他知道南渡必惹朝堂离心、洛阳一派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我与宋氏不过是代幼主受过的靶子!待做完这些事便不再有用了!”
  “我非贪爱权财,亦可随时还政于陛下,在意那些名声做什么?图谋那些长久又做什么?”
  “便让他们都冲着我来!若死一个无关紧要的太后便可为幼主铺平来日之路那正是大周社稷之福!我可替他去做所有脏污无用之事!也可替你——”
  她激动到双目泛红,说到那里却还是倏然停住,盖因他正在那一刻猛然抬头看向她,眼底震动之色亦令她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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