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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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都听到她和房东的谈话了,祥春问:「我们要搬厝了吗?」
  「嗯,我们要赶紧找厝,若无,会睡路边。」
  「我们会搬到有灶间的厝吗?」祥浩问。
  「有没有一张写功课的桌仔?」祥鸿问。
  「没有,没有灶间也没有桌仔,这款厝我们租不起。」
  一个阳光和煦的早晨,窗外如常传来车链子的转动声,祥浩和以往的早晨一样准时七点睁开惺忪的双眼,却发现天花板变成了蓝天,两三缕白云飞散,屋顶破了个大洞,这如梦如幻的早晨成了她一辈子抹也抹不掉的童年记忆,那一片蓝天,是对人世的第一个惊讶,不过是一夜之隔屋顶就不见了,一分钟之内,她看见拆屋工人站在屋顶边缘继续拆木板,伯父和三名堂兄姐正在搬通铺边的家当,父亲不知人在何处,母亲坐在门边捧腹干呕。祥浩迅速爬到母亲身边,因过度惊吓,抱着母亲嚎啕大哭。
  「别哭,乖,厝要拆了,你在困,我要伊们别叫醒你。」
  明月一说完,吐出一口血来,她慌忙撕下墙上一张日历纸擦,大堂姐看到,问说:「四婶有无要紧?」
  「不要紧。」
  然而在祥浩后来的追忆里,她鲜明记得母亲见到那口血时的惊吓模样,脸色苍白得好似没有一点点挣扎的力量,但母亲毕竟挣扎着站起来,将她抱起,贴在胸怀,过了马路,往大伯家走去。路上她哭问妈妈:「你为何吐血?」
  「不是大病,是好几天没吃饭,饿成这样。」
  母亲的双颊是凹陷的,她望着她无神的脸色问:「为啥没吃饭?」
  「租厝头个月要很多钱,我和你爸爸为了筹钱都省吃。」
  「爸爸呢?」
  「在找厝,我们不能在大伯厝住太久,伯母不肯的。」
  明月什么也不瞒孩子,尤其是祥浩,祥浩是大方留给她的安慰,虽然是小小年纪,她已将她当解心人。
  庆生这天骑着自行车在附近急忙找房子,过去一星期,他和明月忙着为上学的孩子打点和工作,晚上下工后偶尔去找,却找不到中意的,都是房租过高,这次他往小巷找,小巷比较可能找到便宜房子,他知道非找到不可,大嫂已经表明不欢迎他们在她家寄住,从知道房子要拆开始,大嫂就担心他们会住到她家去,这天实在是房子在拆了,大兄看不过去,无视妻子脸色,带了子女来帮忙把东西暂时搬到他家。
  沿巷一家家问可有空房,转到第七条巷子时,时已过中时,庆生忍着饥肠之饿,仍旧一家家问去。有个妇人抱儿站在门边,看见庆生沿巷问空房,她入内与丈夫商量后,出来喊庆生:「这位兄哥,你找房子呀?」
  「是,不知有没有空房可以租?」
  「有是有,这厝我也是租来的,只是空了一间,你若欢喜,我就做个二房东,反正我在厝带婴仔,没收入嘛,省点房租给婴仔贴奶粉钱,我不会算你贵啦。哦,有没有囝仔?」
  「三个,九岁到五岁。」
  「那不行呀,只有一间。」
  「如果是通铺就可以挤一挤。」
  「是通铺,你人来看。」
  庆生为找到房子得意非凡,在明月面前笑眯眯的,他为全家解决了难题,这个家多需要他呀!
  当天傍晚他们又从大兄家将东西捆在自行车后,都市里的人称铁马为自行车,和乡下的铁马相比,这自行车小多了,后座只能捆一点点东西,庆生和大兄分趟将农服棉被、锅子碗盘搬妥,已是入了夜。大家在搬时,圆胖矮小的大嫂躺在床上睡觉,搬完也不留庆生一家吃饭。
  三个孩子都肚子饿,大人也一天未曾进滴水,明月腹胸皆痛,却未有呻吟。身上的钱缴了租金还不够,明月跟房东太太玉珍央求,明日庆生领薪水就可把差额补上。玉珍睁着白眼见他们进门,怀疑这一家人会白住她的房子。庆生欲跟大兄借钱,明月挡了下来:「大嫂不借,何必给大兄为难,你明日就领工钱了,一天饿不死人。」
  「囝仔不能饿。」庆生说。
  明月四处搜索,可以变卖的只有一只洗衣用的缺了角的水桶,往后只好用锅子代替水桶取水。她带了一家人到街上找到收集破铜烂铁和旧货的商人把破桶子卖了,七角钱,一只桶子只卖了七角钱,不值得呀,可不卖又不行,她点点头,从商人手上接过七角钱,能买什么给孩子吃?她和庆生四眼相对,他在找她眼里的答案,她却是恨他没钱又爱赌钱,若不是赌输了钱,她手头不会紧到这么窘迫,这人是明知错也无能改变。
  七角钱,她走到甘蔗摊,贩子削给她一大段,七角钱不能买一整根吗?贩子说,若是去年就可以,今年物价飞涨,只能一段,他已经算她便宜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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