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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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皇城根秉承下来的家学私淑,和他们这些为了生计才唱戏的,又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一口饭吃。
  杜若盯着报纸广告上端着美酒的旗袍女郎,胡乱想着。
  “饿了。”他把报纸刷啦合上还给柳方洲。
  “你下了早课一觉睡到正中午,不饿才怪。”柳方洲看着他慢腾腾找鞋,一边打着呵欠,柔软的头发蹭得凌乱。
  等杜若套上月白色的厚棉袍,柳方洲把窗台上温着的半壶茶放在他手里:“喝点茶润润嗓子。想吃什么?”
  “西城门的豌豆黄。”杜若想了想,咽了一口茶水。
  “只惦记甜食点心。”柳方洲从床尾衣架上拿下自己的帽子围巾,“同致居的砂锅白煮怎么样?”
  “我要吃杂面。”杜若往桌上镜子里看了眼,拨了拨自己的额发,“他们家的酱肉也好吃,拿来拌面最合适了。”
  “难得有你爱吃的肉菜。”柳方洲穿戴妥当,站在门口等他,“吃完咱们去城隍庙瞧瞧。下月演出太多,拜一拜也心安,别出太多岔子。”
  “还有城隍庙后面那家糖球……”杜若点点头,“不知道卖豌豆黄的老人家出不出摊,腊月里太冷。”
  两人到同致居拣了一条干净桌子坐下,各自付了饭钱。饭食还未上桌,便听到掌柜扭开了留声机,放着的是百代公司灌的花脸戏《牧虎关》。同致居也有一柜子报纸、挂画、电影单出售,俊男靓女琳琅满目,玻璃板下照例压了“莫谈政事”的纸条。
  隔壁坐着几个报社的印刷工,顺势三言两语谈论起了近日的京戏演出,说到“喜合班”的老生唐流云铁嗓钢喉,艺名“白桃花”的海派青衣名家马上进京演出,又说到金定园夜场的老生忘了“饱吹饿唱”的老教训,竟然把自己饱吃的面唱吐了出来,得了“吐面老生”的绰号。
  杜若本来高高兴兴用筷子拌着自己的杂面,险些倒了胃口。
  “裕盛园前天的戏,戏码一般,倒是有几个生面孔。”有一个人这么说。
  杜若和柳方洲对视一眼——两人谁都没火到能素脸被认出来程度,于是继续安坐着听下去。
  “忘了叫什么……两个人都年纪不大,白脸净皮,长得喜人。”又一个说,“尤其是那个脆生生的小旦,有当年给皇上唱戏的蝴蝶官那么美。”
  “像是你见过一样——长得美算什么本事,唱得美才稀罕哪!”
  “是了。梨园行,长得丑的少有,能唱红的,能成角儿的更少有。”
  柳方洲用勺子搅了搅砂锅:“杜若,面再不吃可要坨了。”
  杜若赶紧往嘴里塞了一筷子面。
  “师哥。”从城隍庙里出来,杜若似乎还在想着饭馆里听来的话,“得唱成什么样,才算是角儿呢?”
  卖豌豆黄的小贩推着独轮车经过,杜若又止住话头,买了一大份豌豆黄。豌豆黄细腻清甜,嵌着的山楂糕颜色新鲜,吃起来口感丰富又不糊嗓子,值得多付几个铜板。
  “学了近十年的戏,怎么听了别人一句无心之言,就心事重重了这么久。”柳方洲无谓地把肩膀上的枯叶拂去,“……开宗立派?场场满座?我也不知道。”
  “我想一定是有自己几大箱的独家行头,到处卖着唱片海报,没准出门吃杂面也会被人认出来。”杜若又咬了一口豌豆黄,“我才自己演了一场,这两天就反反复复想着别有什么差错——名角儿演出是不是更多更热闹?”
  “我小时候倒是看过……嗯。”柳方洲眼睛一暗,只是点了点头。
  柳方洲极少提起他的从前,杜若怕他伤心,也没怎么问过。
  “师哥你也吃。”他从自己手里掰了一块豌豆黄,递到柳方洲眼前。
  “前面隆兴坊的糖球,要不要吃?”柳方洲垂下眼帘,“我顺便也再买一斤茶叶末喝。”
  “吃太多甜食,师父又得念叨我。”杜若拍拍手上的点心渣,“咱们叫一辆黄包车回去——师弟请你。”
  “这又是——”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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