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侦探 第111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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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南丁格尔女士还是原先的那位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小姐,她和一个东区的灰外套侦探只怕此生都没有交集的可能,但命运就是这样的神使鬼差,在医生离开房间后,她就顾不得应有的礼仪,好奇的打量着对方,除了那头不常见的灰发之外,这位年轻的绅士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与人类不同的地方,他可能只有二十岁,举止优雅又带着一点俏皮和玩世不恭,他的头发是银灰色的,就像是用了很久的银币,带着金属的冰冷与温润的质感——她略微歪了歪头,才发现对方的眼睛居然也与旁人不同,是一黑一蓝,煤气灯的光线毕竟无法与日光相比,粗看起来它们都只是常见的神色,
  利维察觉到她正在观察自己,将面孔转过来,好让她瞧个仔细,这可真是一个漂亮的小伙子啊。南丁格尔女士在心中赞叹道。她听约翰.斯诺医生说,他是北岩勋爵的挚交好友,虽然人们对此颇有诟病,但据说两者的友谊缔结在滑铁卢的战场上(这时候南丁格尔女士才想起对方的年龄应当与外表不符),而之后的情况似乎也证明了北岩勋爵的固执并非毫无来由,与这位灰外套侦探合作过的俱乐部成员一致认同的是,虽然这个半恶魔也有着地狱种子与生俱来的贪婪与凶狠,但至少他愿意遵守与人类的契约,冷静理智,从未让自己的情绪脱轨,任由本性支配——后者是许多半恶魔的同伴们难以摆脱的噩梦。
  “如果您一定要选择一个人,”医生恳切的说道,“我认为在这个时间段内没有比利维.伦蒂尼恩更稳妥的人选了。”虽然他可以向南丁格尔女士推荐俱乐部的成员或是驱魔人,或是教士,但他对利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心,似乎无论事情到了怎样难以解决的地步,最低限度,他可以带着委托人一起逃出来。
  就如不久前的诺丁汉-卡洛琳.兰姆夫人幽魂事件——在最终的真相被揭露出来之前,谁也没想到,看似只是一桩老旧的风流韵事,居然是会针对威廉.兰姆乃至整个墨尔本子爵其家族的一桩阴谋,而且是追根溯源下去,居然揭开了一桩牵系了大半个诺丁汉上层社会的巨大丑闻,如果你认为这还不算什么——无花果俱乐部表面光鲜亮丽,实则腐朽不堪岌岌可危的现况,更是将这场狂潮从诺丁汉推向了伦敦,从威廉.兰姆,他的家族冲向了整座大不列颠岛上的十九座圣植俱乐部以及俱乐部的每一个成员……
  而当人们重新审视这双阴谋的时候才发现,如果不是北岩勋爵听说了威廉.兰姆的事情,向他推荐了利维.伦蒂尼恩做了旅行的同伴。在这一层叠着一层,一环套着一环的罗网之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威廉.兰姆叫人失望地死在了诺丁汉,纽斯蒙德庄园的罪恶犹如霉菌一般继续在地下滋长蔓延,无花果俱乐部么,继续与当地教会沆瀣一气,朋比为奸,等到终于无可隐瞒的一天,他们造成的灾祸只会比现在可怕上一百倍。
  只不过在官方文件中,整份报告里可能只有威廉.兰姆的名字。这也不奇怪,在这个时代,能够在文件上署名的只有绅士们,警察,仆从,私人侦探等等顶多只能得到一笔金钱上的嘉奖。但深谙内情的人肯定会对利维.伦蒂尼恩这个名字给予关注——尤其是那处“露西夫人”的妙笔——没错,谁不知道可以利用古老的异教神明与地狱之间必然发生的冲突渔翁取利?为什么他们不这么做呢,是因为不喜欢吗?
  当然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不敢,也不会喽。
  如今更是有几个权高位重的人,要么打算把这个半恶魔收拢进自己的俱乐部,要么就是打算与他达成一个长期的雇佣关系。只不过这些要求都已经被北岩勋爵拒绝了,这也是一桩叫人无可奈何的事。北岩勋爵现在是玛哪俱乐部与歌斐木俱乐部两个俱乐部的首领,他甚至不需要寻找理由,单就这两个俱乐部的工作量,就足以让利维.伦蒂尼恩忙碌到世界末日。
  但有约翰.斯诺医生做担保,又是为了南丁格尔女士——别忘记北岩勋爵原先也只是一个战场上的普通士兵,他不可能不尊重这位可敬的女士,更不会拒绝与她有关的请求——而且这真不算是什么棘手的事情,只是耗费的时间会略微多些。
  利维也满心希望这是一件小事,也不知道是遭了谁的诅咒,他发现自打拿了那枚曾经赠出去的大硬币,似乎什么事情都会如同海上的飓风那般毫无预警地变得难以收拾,他想向撒旦祈祷,或是祂的老对头,反正不管是谁听到了,半恶魔都希望祂们能尽量给他之后的工作减低一下难度,最少的,别让他碰到一个恶魔领主,或是他的老爹或者老妈。
  第372章 来自南丁格尔女士的雇佣(4)
  “一封信?”
  “是的,一封信。”南丁格尔女士说 ,她从桌边站起身,走到一张几乎被文件与纸箱淹没的小写字台前,从小写字台的抽屉里找出了一张被折叠起来的信纸。她直接将这张信纸递给了利维,利维接过信纸,用拇指轻轻的摩搓了一下,发现它只是最普通的那种黄色毛边纸,边缘有些粗糙,纸张的质地也不够光洁,用的墨水也是非常普通的矿物墨水。这种墨水闻起来有一种淡淡的臭味。这种臭味来自于墨水中所蕴含的动物胶,他打开信来粗略的读了一遍,这是一个律师写给南丁格尔女士的。
  他在信上说,他的委托人是南丁格尔女士的一个远房亲戚。如今,他已经垂垂老矣,疾病缠身不久于人世。
  不幸的是,他的妻子与儿女已经更早一步的离开了这个人世间升向了天堂,但他仍旧有一笔可观的资产无从分配。于是,他就从自己所知的血亲中,挑选了几个身世清白,品德高尚的年轻人,将他们择做自己的继承人。
  但作为交换,他们必须在他离世之前赶到他所在的惠特比镇,聚集在他的床头与他做最后的告别,参加他的葬礼,然后正式的为他哀悼一个月,然后才能拿走属于自己那部分钱,如果有人不愿意,那么他的那一部分就会平均抵分给剩余的人——单看措辞与内容,这位即将去世的老人并没有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甚至算得上是情理之中。要知道,有些孤寡的老家伙在去世前不但不会变得善良,反而会变得更加古怪。他们会要求继承人不戴珠宝,不穿某类服装,生活在某个指定的地方,办个降灵会把他的灵魂召唤回来,要求妻子再婚,必须等到在世的子孙全部死光他们的孩子才能继承遗产,将遗产交给医生,让他为自己做木乃伊化处理,而后每年检查一次她是否“死了”等等……才允许他们得到自己手里的钱。
  “您能继承多少钱?”利维问道,这个问题有点失礼,尤其是对于一位女性而言,南丁格尔女士却毫不介意地摆了摆手,无所谓的回答说,“两万英镑。”
  两万英镑算是多还是少呢?
  对于那些盘踞在金字塔塔尖,即便在上层社会中,也只是极少数的人来说,两万英镑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他们有祖辈相传的大片土地,有庄园、有城堡、有矿山、有产业,还有数之不尽的投资、股票与证券,他们的钱财就如同是从土地上长出来的野草,蓬勃,旺盛,处处都是。
  而在这个阶级中的大部分人呢,他们或许会欣喜于这笔意外之财。但如果失去了,他们也不会太在意。这笔钱财对于他们来说只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南丁格尔女士之前就属于这个阶层,但问题是,她已经成为了南丁格尔家族的叛逆与笑柄。
  她的父亲视她为耻辱,她的姐姐觉得自己的妹妹发了疯,而她的母亲听到她拒绝婚姻,拒绝孩子,拒绝如任何一个女性应当度过的“正常”的一生的时候,早已舍弃了她。她现在虽然还是南丁格尔女士,但这个姓氏所意味的财富与爵位基本上已与她毫无关系了。
  “您很需要这笔钱吗?”
  “当然了,”南丁格尔女士奇怪的反问道,“我怎么可能不需要这笔钱,到处都在用钱。”她所说的当然不是她自己。虽然一位淑女有两千金镑的嫁妆就能嫁得很好,一位绅士一年只需要五百金镑,也能过得起出入马车,雇请仆从的优渥生活,但无论是两千金镑还是五百金镑,一旦投入到慈善事业中,那就像是落入了河流的石子,只听扑通一声,转眼就不见踪影。
  事实上,两万金镑也起不了多大的波澜,但这意味着又有一所医院可以拥有新的上下水设施,可以雇佣上百个护工和护士,可以为数千名伤员提供珍贵的药物,挽救他们的性命,让上万个家庭重获新生。
  即便只是为将要落成的护士学校多建一座宿舍,多请几位老师,也是一桩极其划算的事情。
  因为报纸上的渲染,人们通常对她有一种相当理想化的看法,他们觉得她能够获得提灯女神的美名,能够让粗鲁的士兵们对她心悦诚服,满怀感激。就是因为她曾经提着灯笼在伤病员的床榻前走来走去,安抚他们,为他们祈祷吗?
  最初的时候,南丁格尔女士也有着一种天真的想法,那就是凭借着个人的热诚与虔诚,去履行上帝赐予她的义务与责任,但残酷的现实很快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教训——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一个人的力力量
  都微薄得可以忽略不计,她在,或是不在,对当时的情况产生不了任何影响,这个认知曾经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她不由得在深夜中质疑自己,她所坚守的,胜过名誉,亲情与生命的事业是否正如那些人所说的,只是一个无知的女孩所犯的特殊癔症罢了。
  万幸,那时候她还有一些愿意支持她鼓励她的好友,他们虽然没有她这样的勇气与胆魄,但帮助她思考,找寻一条可信的道路还是可以的。
  她瞥了一眼利维:“我记得您也曾经去过战场,那么您应当知道,那些侥幸从死亡的罗网中逃生的人们最需要的是什么。”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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