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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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点半,你抵达办公室。开电脑,开窗,开饮水机,登录pc端微信,打开几个固定网页。在上班的前半个小时不办公,只喝咖啡,浏览必要的信息,专心让自己苏醒。半个小时之后一天的忙碌就会开始,也许从慢速突然就变成快速,甚至超快速,叫人一下子就忘记了时间;也许就是一直这样缓缓地将一天延宕了下去。怠速的,加速的,时而怠速时而加速的。好像一个人有内外两台发动机一样,而且一台是另一台的制动。
  一会儿有隔壁办公室的姑娘过来借用打印机扫描,一会儿有另一个隔壁办公室的姑娘过来办事。讨论事情,就会带着聊天,这是良性的办公室关系。他们说着很多话题,吐槽着上司的上司,反感着客户与合作方,对繁琐的事务流程的烦可以创造同仇敌忾、等于一种通关口令的白眼。你偶尔附和,但并不在意。你一眼就看穿了那些事情的过去现在与未来,你甚至能估算其中的事情办好了办砸了和正常办完各自的概率。没聊上两句,不及尽情发表意见、表达想法,pc端微信的图标闪烁起来,又有事儿了,你知道。
  或许只是无关紧要的通知,或许是突然冒出来的事情,让昨天做的工作安排突然被打乱,被打断,被推迟,被草草了解。
  而身边的同事们还在聊着。聊着观点,聊着谬论,聊着伪科学,聊着不着边际的段子,聊着厥词,聊着假装不反社会的观点。有时候他们主动问你的观点,有时候不。你也不是随时都想发表。你对发表自己的观点无所畏惧,即便有所顾忌也是不愿意拆别人的台,可是你渐渐不想说了。想要改变别人的思维是很难的,你明白这一点,更明白与愚者辩论的热闹痛苦和不与他们同道的孤独畅快。不吐不快是热血,你曾有过。不想搭理是冷漠,你现在是。
  没有力气去做一些曾经想做的事,接受了世界的混沌和人世无序的逻辑。然后呢?你留了一块田地给了很重要很重要,最重要最重要的东西,然后呢?
  然后呢?
  晚上六点半,你下班了,在车站等车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市内核心区环行的公交车。刷卡,上车,在靠近门又不挡道的地方找了个扶手抓住。耳机塞在耳朵里,手机里播放的是舒曼。下班的心情用舒曼的形容比较合适。车子启动,电动大巴车听不到呼啸的引擎。你散漫地思考着电动车的设计与补贴政策,继而随便在思绪中找到一个点,跳到别的事情去——比如说,没看的电影和想买的衣服,统统一步之遥——顺便再扫视着街道上的行人。
  你先想到自己在车上、他们在人行道上,继而就划入思维的兔子洞:当我们所处的空间不同,就会根据空间划分彼此,近而产生“你与我”的认知,甚至进一步产生敌我。利益共同体可以由一道车门改变。
  在人流密集的下一个车站,大量的人下车了,像罐头里的沙丁鱼回到水里就顷刻找到了鱼群,或者像罐头里的沙丁鱼离开罐头就顷刻变成了胡獴。抬头,张望,低头,与蓝光交汇然后放空视线,然后再抬头。
  也许没有等来一趟回家的车的需求,他们根本就不会抬头。
  你也用空洞的眼神扫视站上昏暗灯光中看不清肤色深浅的人群。没有在看什么,只是找个地方摆放目光。耳机里的音乐换成了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
  接着你就看见一个女人。短发,细眼,长直鼻子,性感厚嘴唇。仿佛有光芒的眼睛正在向左张望,张望等待的车。右手举着手机,贴在耳朵上,仿佛在打电话。
  思维从海洋生物中的哺乳类由何而来跳转到一个全无联系的点。
  你幻想着,如何和这样一个人共同生活,那将会是什么样子?
  你想到了纯棉的衣服在初春或初秋的微凉天气中穿在皮肤上的感觉,那感觉类似爱抚。不带有性的欲求、又完全是温情的爱抚。你由此想起谁从谁的背后将谁环抱,谁把谁的下巴搁在谁的肩膀上,谁的手里有一杯给谁的热饮,谁的双手放在谁的腹部,谁靠着谁与谁一道往着窗外的景色——窗外是什么?是城市?是湖泊?是街道?是森林?有没有鸟?是哪一种?你喜欢哪一种?椋鸟,山雀,喜鹊?森林里应该有什么树?四季常青,还是会凋谢会落叶的?我想要一切。我想要这一切。但我更想要你。我想要你的陪伴。如果你陪着我,我将无所谓这一切。如果没有你,我将对这一切都充满要求,继而发现这种要求的空虚。
  你的视线停留在那女人脸上,在她发现之前收了回来。她看向你,你看向别处。接着电动公交车启动,你想你大概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
  每天你在这个世界上错过的人大概有多少呢?你不知道。情愿不要知道。既不知道每天的数,也不知道总共累积的数,更不要知道总数。反正就希望有那么一个会来就行了。去相信就行了,哪怕信心动摇。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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