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浓(2 / 4)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行了,你起来去吧。”载湉最终只淡淡地吩咐了何荣儿一句,便大步流星地径直向太后起居的暖阁里走,他站在太后宫外的门帘外头颔首道,“儿臣来请亲爸爸安。”良久后才见李莲英诚惶诚恐地出来替自己掀了门帘,闪身躬腰地迎自己进去。
  暖阁里一如往日般暖意盈盈,载湉进去后才见着太后正倚在窗沿下边的贵妃榻上擦眼泪,心里不禁一惊。
  荣寿公主和皇后一左一右地站在太后跟前宽慰太后,载湉向里头走了几步,皇后和公主瞧见了他忙退了几步颔首行了福身礼,载湉也没有说话,只用眼神瞧了瞧站在一边儿的皇后和荣寿公主,便跪下向太后请安道,“儿臣恭请亲爸爸圣安,儿臣今日来得晚了,还请亲爸爸恕罪。”
  太后抬眼瞧见皇上来了,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故意掏出怀里的绢子来擦眼泪,又哭得更大声起来,“我这还没住进园子里去呢,就有人嫌我多余碍事儿了,赶明儿我住到园子里头去了,还有谁能记得我啊!”
  荣寿公主和皇后听太后忽然哭得更凶了起来,忙在一旁替太后抚肩捶背,劝慰道,“太后,您可别这么想,谁敢不把您放心头上啊?您消消气儿,皇上回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听至此处才稍抬了抬眼去瞧跪在落地垂花门外边的皇上,于是便清了清嗓子,道,“哟,竟是皇上来了!我可不敢耽误皇上去探望醇亲王,碍着人家父子俩说体己话儿!免得朝上大大小小的官员又说我不近人情!”
  载湉此时仍旧跪在储秀宫暖阁外间的落地垂花门外头,听见太后的话便知道太后是在怪罪自己去看望醇亲王还彻夜不归,便满腹都是火气却也不能发作,此时看见太后哭哭啼啼的样子,又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载湉看见太后哭了,瞬间感觉心软了许多,便扬了扬声音,对坐在里头的太后说道,“回亲爸爸的话,儿臣惶恐,绝不敢有亲爸爸说的那样的心思!只是近几日醇亲王病重,儿臣心里一直挂念着,所以才会在醇王府多留了些时辰!亲爸爸若心里不快,就责罚儿臣吧!万不要牵连了醇亲王,他绝没有要久留儿臣的心思!”
  太后仍旧用帕子擦泪,听了载湉的话后,良久后才问了一句,“那你是不是错了?!”
  载湉猛地抬头望了望坐在里间的太后,他想质问自己到底有什么错,最终却也没有问出口,他担心自己现在的意气用事会使太后再次迁怒与醇亲王,为了醇亲王他只能忍下,便点了点头,道,“是,儿臣知错。”
  太后见载湉已经服了软,心里的气才稍顺了些,她收起了手里的绢子,立时便不哭天抹泪了。她颔首瞧着自己指甲上的护甲,作出一副从未强迫皇帝认错,而是勉强接受他悔过的模样,轻声道了句,“皇上既然这样说了,我还能再说什么?皇上起来吧!”
  载湉心里愤懑,太后永远如此,做任何事情都要将自己摆在纲常道德制高点的位置上,从而压制住自己令自己无法翻身。纵然自己是去探望自己病重的生身父亲,都要在太后的“一手运作”下承认自己莫须有的“罪名”。
  太后随口问了几句醇亲王的病情,载湉便如实答着,当她听到载湉说醇亲王“恐有积重难返之势”时不禁心中大喜,面色却仍保持着极为悲痛的神色,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抽泣了两声道,“七爷怎么这就…实在让我这心里头难受!罢了罢了,我也该同皇上一块儿去瞧瞧他了…”
  载湉忙道了句,“不敢劳动亲爸爸。”太后却摆手笑道,“这不一样,这是我自己主动要去看望七爷的,怎么能说是劳动我?皇上快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过会儿咱们就瞧瞧七爷去。”
  载湉只淡淡应了一声,心里就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充斥满了,每次在太后面前提及有关醇亲王的事情,他都会被这种情绪困住,有对太后虚伪的愤怒,也有对不能向醇亲王尽孝的愧疚,更有自己身不由己的伤感,此时这些情绪更是缠绕在一起纠缠不清,一点一点将自己吞没了。
  载潋早上去给额娘请过安后,才顺着回廊一路向外走,准备跟着哥哥们去看望阿玛,就被额娘房里的姑姑叫住了,“格格,您慢走一步,福晋传您过去呢。”
  载潋驻了足,在原地愣了片刻便问道,“我不是才给额娘请过安吗?额娘怎么又叫我过去?”姑姑瞧了瞧载潋身后的载沣、载洵和载涛,不便将话都说明了,便有些勉强地笑了笑,道,“格格,方才不好说的话,福晋只能这会儿说了,就劳您再走一趟了!”
  载潋被说得云里雾里,却也只能跟着姑姑一路回去了,载洵回头瞧了瞧越走越远的载潋,不禁问了句,“大额娘这是有什么事儿啊?当着咱们就不能说的?”载沣却连停也不停,低着头一路就向醇亲王休养的暖阁里去,提高了嗓门对载洵道,“走吧!姑娘家的事儿说给咱们听干嘛?!”
  载潋才进了额娘的房门,便听见额娘坐在屏风后头的榻上问自己话,“潋儿,额娘问你,你阿玛病重了,究竟是不是你告诉皇上的?”
  载潋诚惶诚恐地摇了摇头,也忘了给额娘行礼,便一个劲摇头道,“不不…不是女儿!女儿昨天只是出府去请医了,绝没有告诉过皇上!”
  载潋就站在屏风的后面,能看见屏风上投下的额娘的身影,此时忽看见额娘起身走了过来,越过她眼前的屏风,拉起了自己的手道,“潋儿,你不要怪额娘狠心!”载潋望着额娘已经哭肿了的双眼,心里已是极为心疼,她答应自己,此时无论额娘要说什么,她都会一口答应,便忙道,“额娘别这样,现在家里艰难,女儿能分担些什么自然尽全力去做!”
  婉贞福晋缓了片刻后才道,“潋儿,算是额娘恳求你,你进宫去向太后说清楚,就说皇上是你领到王府来的,不是皇上自己主动过来的…若是太后知道是皇上主动来瞧王爷的,还留了那么久,不知要怎么为难皇上了!…”
  载潋心里咯噔一响,皇上明明是她在医馆外偶然遇到的,并非自己领来王府的,可现在额娘却要自己去太后面前说谎。她心里清楚得很,额娘这样做是想要保护皇上,额娘愧疚,是因为她载潋将牺牲自己的平安。
  “潋儿,额娘对不起你,你若怪额娘心狠就怪吧,但你知道的,额娘这辈子只有这一件心事!”婉贞福晋忽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载潋知道额娘此生只有皇上一个亲生儿子,自然会不惜余力地去保护他。
  其实就算是额娘不来求自己,载潋也会想尽办法去周全皇上,不让皇上从中为难,更何况载潋心知肚明额娘一直以来的牵挂,她知道额娘这么多年来有多思念自己的亲生儿子。
  载潋仿佛已隐隐看到了自己去向太后说过那番话后的下场,她受的一身伤尚未痊愈,此时只感觉害怕得浑身颤抖,可她却没有其余的选择了。
  载潋不能拒绝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额娘,因为她出生六个月后都没有自己的名字,是个先天不足又得不到亲生父母重视的庶出女孩儿,若没有额娘,她活不到今日。她更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受人为难,那样竟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载潋想至此处忽轻声笑了笑,婉贞福晋以为载潋要怪自己心狠,忙道,“潋儿,你若不愿意…额娘不勉强你…”可载潋却搭了额娘的手腕轻笑道,“额娘,您的心事女儿全懂,女儿这就进宫去和太后说清楚,绝不叫皇上从中为难。”
  婉贞福晋更觉亏欠载潋,可载潋却再不看额娘的眼睛,只低头问道,“额娘,这事儿别让哥哥们知道了,我怎么进宫去?”婉贞福晋道,“额娘叫了载泽过来送你,他不会告诉你兄长们的。”
  载潋跪了安,便退着身子向外走,走到门口处竟六神无主地跌进了来府的载泽怀里,载泽将失魂落魄的载潋紧紧拥在怀里,疼惜着道,“潋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想哭就哭出来吧。” ↑返回顶部↑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