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坑(5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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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带牙套的那几天许一零总是牙疼,食欲也不怎么好,一直闷闷不乐的。
  那之后某一天的下午,许穆玖从补习班下课,到家的时候又被他撞见了许一零在哭。
  对方大概是刚洗完脸,还拿毛巾把脸擦干了。
  就算是这样,哭过的脸和没哭过的就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许一零那张脸,他可太清楚了,脸上那些红色绝不可能是被冻出来的吧?
  许一零发现回来的是许穆玖,似乎稍微松了口气。她慢吞吞地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嘴了。
  许穆玖就这么站在原地打量许一零。说是打量,或许用局促地盯着更为合适。
  是不是哭过了?或者,怎么又哭了?
  他省去了这些一看就知道的问题。
  “怎么了,你……是不是牙疼了?”
  “啊?”
  对方有些发懵,她皱着眉,随后又低下了头。
  “没事,没有前几天疼了,我就是、刚才照镜子的时候……我照镜子,我看见了、我想起来一些事。”不知刚才的话里哪个字戳中了她的痛点,她说话的声音变成了极力忍耐的哭腔,“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舔牙床,不应该张嘴呼吸。”
  许穆玖被许一零突然而来的自责搞得也有些懵:“怎么突然这么说?”
  “他们……”许一零嘴里蹦出几个字,回忆让她的眉头拧得更紧,瞥向别处的眼神有些哀伤,她因为出神而沉默,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回答道:
  “我想起来,他们、他说我的牙突出来,不好看,我记得他说、说我以为自己是兔子,其实我是老鼠……”
  她记得自己当时万分羞愧和想落荒而逃的心情,没有胆量也没有意识再去追究这句评价的源头以及后来蒋言柯也和其他人一样这么对她说的原因,更不敢再去质问自己该拿以前她自己憧憬的那些东西怎么办。
  她还做不到完全用学来的道理武装自己的内心,她不可能做到对那些人、尤其是蒋言柯说的话毫不在意。
  过去的那天和今天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在脑海中交织重迭,牙齿的疼痛让她心底本就蒙着一层委屈,她的自作多情让她在面对那种她不愿意接受的评价时觉得她自己才是理亏的。她越是联想、回忆,越是发觉别人所言是真相,心里曾经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培养起来的自信自尊就被碾得越碎。
  许一零紧攥着自己的衣服,说的话断断续续,讲的内容让此刻听着的两个人都开始不好受,刚才好不容易洗掉的眼泪又重新聚在她眼眶里滴落到地板上。
  许穆玖有些失措,一遍找纸巾一边斥道:“谁说的,怎么讲话这么难听啊!”
  “我会照镜子,我看得见,我觉得他们讲的没错,可、可是我就是……就是听着特别、特别难受……”许一零撇着嘴,吸着鼻子,呼吸一抽一抽的,现在一边回想一遍讲的那些事让她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越掉越多,“我也不知道是谁先说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了,为什么他也这么说,为什么他又说嫌我烦,说我给他惹麻烦,被我喜欢很丢脸,他的好朋友其实不止我一个,我以为他觉得我特别,他没有、他、我总是想起来他的事,就是那种、那种被讨厌的感觉,我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我一想到妈给我整牙花这么多钱、我想到以前她因为那件事骂过我,我就觉得、特别后悔,我觉得我对不起她,我一点都忘不了,我每次一想起来,就觉得、觉得自己特别、特别差……”
  她再也讲不出完整的话,毫无顾忌地嚎啕大哭。
  “不是这样的,你不,别、别哭。”许一零的话里的东西像一块块形状各异的石头砸向许穆玖的胸口。
  他只顾着赶紧帮许一零擦眼泪,不敢重新细想许一零刚才对他讲的那么多话。那些内容是许一零曾经亲耳听到的、想到的,折磨了许一零很长时间之后如今又被许一零亲口转述给他。
  被当事人的眼泪浸泡着的这样的后续在许穆玖逃避细想之后冷酷地将内容里一种名为“残忍”的感觉凝聚成一团,强行塞进他的大脑。
  那种感觉随着他逃避细想的时间越长就膨胀得越大。
  即便后来他在这种残忍压抑的逼迫下还是忍不住解读了许一零话里的内容,他还是对那些刺耳的东西无从下手,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安慰对方。
  许穆玖知道,许一零从小就非常恐惧被忽视、被嫌弃、被认为价值不如他人的感觉,而与她生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他往往是第一比较对象。
  所以,作为“天然敌人”的他在这些问题上通过表达“自己不如她”来安慰她总是很有效。
  许穆玖想到这,顿了顿,他一边帮许一零擦眼泪,一边扯着笑,调动自己习惯性的措辞: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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