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第5部_第八章 贾诩说服张(4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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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郭兄先进去吧……”
  “卑者不欺尊!”
  “后来不抢先!”
  郭嘉深知此乃劲敌,索性莞尔道:“既然如此,您我齐头并辔一同进去如何啊?”
  “甚好甚好。”李孚一带缰绳,“请请请。”
  两人软声细语谦让半天,最后还是齐催坐骑同时穿过城门洞,后面各自的从人也是一队一队齐头并进,彼此揖让客套着,完全是皮笑肉不笑的架势。可把两旁兵丁看了个糊里糊涂——这明明是两路人,怎么兵合一处将打一家了?
  张绣自从驻扎南阳以来一直充当刘表的北面屏障,阻挡曹操大军南下,因为战略原因也跟袁绍有过联络。但刘表现在忙于应付东面的孙策,与曹操的关系趋于缓和,其使者韩嵩甚至在许都接受了官职,足见双方已有握手言和的可能。若仗都不打了,他这个荆州的大盾牌还有什么用?最近已经归顺朝廷的段煨频繁发来书信,袁绍也开始向他招手,这令张绣既感兴奋又感忧虑,拿不定主意应该倒向谁。想要归降朝廷,但他与曹操有杀子之仇,祸福尚不可测;想要归顺袁绍,但南北路远还隔着曹操,困难太大了。穰县弹丸之地,兵士不过四千,粮草时有不济,无论是曹操还是袁绍都不能轻易得罪,关键是看他们两方谁更有可能获胜。这个时候最重要就是立场,可千万不能上一条即将沉没的船啊!张绣犹豫不决,闻知曹操、袁绍的使者齐到,可把他急坏了,赶紧派人请“主心骨”贾诩来。可偏偏不凑巧,贾诩巡视营寨未归,张绣急得团团转,思来想去有了个办法,干脆叫两边使者一起来,当面听听他们的辩论,一来听听哪边的胜算大,二来耗工夫等贾诩回来。
  郭嘉、李孚来至县寺下马,都将随从一概留在门外,两个人揽腕而行不亲假亲地登上大堂。但见张绣大马金刀威风凛凛端坐帅案之后,两旁几员部将盔明甲亮插手而立,更有十名刀斧手光着膀子把在门口边。一个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黑黢黢的压耳毫毛,怀里都抱着明晃晃的鬼头刀,等两人一进去就把门堵死了,仿佛此处就是森罗宝殿,只要进去了就没命出来。郭嘉、李孚都不是胆小之辈,大摇大摆向前施礼,自报姓名来历,张绣一视同仁尽皆赐坐。郭嘉在东、李孚在西,恰好脸朝脸目对目,气氛更加紧张。
  张绣瞪起虎目,左看看右看看,贾诩不在他就随着性子来,思量片刻猛然站起身,顺手自亲兵手中抢过他的银枪,抖动双臂用力一摆。但见大堂上划过一道闪电,锐利的大枪正钉在中央地砖上,插入竟有两寸许,枪杆抖动嗡嗡有声。
  张绣献了这手绝技,拍了拍手冷森森道:“我张某乃是凉州粗人,凡事都喜欢个干脆痛快。你们为什么来我心里清楚,实话实说,这小小穰县绝非久居之地,我迟早也是要另寻靠山的,但一个闺女许不了两家!今天咱们三头对面把话说清,曹公与袁大将军,谁有实力平定天下,我张某就提着枪跟他混,而且打仗的时候我还愿意冲在最前面!”说到这儿他露出一丝怪笑,“你们不妨在我面前论一论高低,张某洗耳恭听。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进了我的门就要守我的规矩,谁要敢妄言胡扯不说实话,我一枪戳死他!而且你们当中只能有一个人活着走出这扇门,落败一方便是我的敌人,我立时叫他死在乱刀之下……听明白没有?不废话了,你们讲吧!”说完大模大样一坐,默然望着正前方。
  听他如此吊诡的安排,李孚一阵皱眉,进门时还彬彬谦让,这会儿却要先声夺人了,抢先拱手道:“建忠将军,在下乃冀……”
  张绣扬手打断:“我知道你是谁,别说那没用的!我只听不参与,有什么话你同他论,待会儿我自有主张便是。”他知道两边都是能说会道的,没有贾诩自己这点儿口舌说着说着就得叫人家绕进去,索性光听不讲。
  李孚平生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事,不由一怔,哪知对面郭嘉已先开了口:“在下请问李兄,你家大将军身为朝廷重臣,为何心怀不轨谋夺社稷?”
  李孚听郭嘉一开口就扣了个罪名,故作不屑道:“郭兄想贼喊捉贼吗?在下实不知心怀不轨谋夺社稷的究竟是谁。”说罢故意瞥了他一眼,不屑地挥了挥衣袖,又转向张绣一阵冷笑。
  郭嘉见李孚浑身上下都有解数,越发不敢怠慢,步步紧逼:“袁绍勾结僭逆袁术索要玉玺,天子明发诏书公布天下,世上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此人包藏祸心实乃天下祸首。”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孚轻挥衣袖漫不经心道,“你说我家大将军图谋不轨,真凭实证何在?拿出来给我和建忠将军看看呀?”他料定郭嘉不可能把书信带来。
  “现有两封书信存在省中,济阴太守袁叙已然认罪伏法,你们还想抵赖吗?”
  “那全是假的!”李孚死不认账,“想那袁术数月前已死于江亭,与我家主公既无串通之事,也无北上献玺之举。反倒是曹孟德曾派遣刘备等三将攻打寿春,恐怕那传国玉玺早被你们私自藏起来了吧?”
  郭嘉抚掌而笑:“哈哈哈……李子宪,你这河北名士扯起慌来面不更色。我家主公遣刘备三将乃是兵出徐州阻其北上,哪里到过寿春?”
  “这帮人的话从不可信。”李孚目视张绣朗朗大言,“想当初曹操不过一无名小将,我家大将军怜其有微末之才,分其兵马、助其粮秣、授其奋武将军之职,原指望他能胸怀社稷征讨黄巾逆贼,不料曹操既渡大河,逼王肱于东郡、篡兖州于濮阳、逐金尚于昌邑、弑张邈于雍丘,作威作福谋害边让等三士,攻伐徐州屠戮睢陵等五城。我家将军念及旧情不忍刀兵相见,哪知此贼翻脸无情越发张狂,进而劫持圣驾到许县,把持朝堂戕害异己,指鹿为马谋害忠良,曹贼真乃天下第一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耻之人!”
  郭嘉也不示弱,反唇相讥:“子宪兄过誉了,论起无耻,曹公哪比得上你那主子袁绍啊?本四世三公之后,备受国恩蒙以重任,却胸怀不臣倒行
  逆施,自宦官乱政之时就勾结董卓兵踏洛阳,乃天下荒乱之祸首!举义以来群雄并起,念其尺寸祖德推为盟主,可是他都干了些什么呢?逼杀韩馥抢夺冀州,攻打孔融祸及青州,勾结草寇抢占并州,如今又杀了公孙瓒占据幽州,谋害王匡诛杀臧旻,三子裂土私霸一方,欺压黎民纵容豪强,悖逆不轨祸乱朝纲!叛君王、欺兄弟、忘恩义、卖朋友,种种损阴丧德千奇百怪的丑恶行径,我家曹公哪比得了?”
  张绣坐在那里,一阵阵寒意从背后袭来——袁曹都是一丘之貉,翻脸无情劣迹斑斑,日后无论跟了哪个都要小心呢!正错愕间见李孚发难道:“我且问你,当今朝廷是天子的朝廷,还是曹贼的朝廷?”
  郭嘉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恭恭敬敬道:“当然是我大汉天子的。”
  “那可就奇怪了……”李孚一捋须髯故作诧异,“当今天子居于深宫受制于人,尺寸诏拜皆是曹贼独断。放眼豫兖之地,哪一个县令是天子亲任?哪一处兵马属天子统辖?我怎么不晓得?”
  “料你孤陋寡闻之辈也不晓得。”郭嘉不屑一顾道:“岂不闻桓谭《新论》有云‘国之兴废,在于政事。政事得失,由于辅佐。治国者辅佐之本,其任用咸得大才,大才乃主之股肱羽翼也’,我家曹公辅政以来任贤良、兴屯田、伐不臣、诛小人,功威赫赫扬名四海,乃是当今之周公、伊尹!”
  “谬矣谬矣。”李孚笑呵呵驳道,“我看是任奸佞、兴牢狱、伐良弱、诛忠直,罪行累累臭名远扬,乃是当今之赵高、王莽!他若真是忠臣就该归政天子安定黎庶……我看这样好了,在下越俎代庖替我家大将军做个主,若是曹孟德肯归还大政退居林泉,这场仗当即作罢!还愿立下盟约,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毕生不越大河一步。怎么样?”
  明知他说的是瞎话,郭嘉却不能退缩半步:“捕猛兽者,不令美人举手;钓巨鱼者,不使稚子轻预。非不亲也,力不堪也!当今天子方及弱冠,曹公一旦推手,岂不任由袁绍逆贼宰割?”
  李孚仰天大笑,举手环指在场之人:“诸位瞧见了吧,心系金銮御笏不肯缩手,我说曹贼是赵高、王莽果真不假吧?”
  “尔不过井底之蛙胡乱揣测。”郭嘉挥袖而起,“凡人性难及也、难知也,故其绝异者常为世俗所遗失焉。我家曹公奉天子以讨不臣,辅保当今天子垂拱而治,岂是你那狼心狗肺所能猜度?”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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