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京十五日 第16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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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谦故意说得轻松,朱瞻基却担心道:“可是西水关和龙江关也有守军吧?能过得去么?”于谦看了一眼外头那个瘦长的身影:“吴定缘既然选了这条路,自然有他的道理。
  “你现在对他倒信心十足嘛。”
  “鸡鸣狗盗,亦有功用。臣不过是循孟尝君故事罢了。”于谦自谦了一句,想了想,又郑重提醒太子,“王荆公曾有一则短评,说孟尝君‘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所以殿下不可沉溺这些小道,还需修德才能得士。”
  “行了,行了,好话赖话全让你一个人说了。”朱瞻基翻了翻眼皮,有点后悔把他召进东宫。这家伙虽然可靠,但天天絮叨也很令人困扰。
  这时候苏荆溪已经处置完了伤口,对于谦道:“我需要知道,接下来在水上要走多久?下一次驻停在什么地方?我要去买药物与煎具。”
  于谦道:“一进长江,我们便直去扬州。扬州繁华不逊南京,药品自然也是不缺的。”他说得胸有成竹,看来刚才已把整条路线通盘考虑清楚了。
  “那很好。”苏荆溪点点头,略带厌恶地抖了一下衣襟,“正好我也得去换一身衣衫。”
  朱瞻基左看看于谦,右看看苏荆溪,忍不住说道:“你们两个就一点不好奇吗?吴定缘到底是不是亲生的?那个红姨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他先前在正阳门里听到了只言片语,只是自矜身份,不好细问。可惜另外两个人谁都不先撩起这话题,自己实在憋不住了。于谦觉得这话题实在无稽,板着脸不吭声。苏荆溪倒是抿嘴笑了起来:“比起他们两个,我倒很好奇殿下您与吴定缘的关系。”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俩又不认识!”
  “一个大明的皇太子,一个闲居留都的懒散捕快,按说是绝无交集的。可他一看见您,便头疼欲裂,这必然是有什么原因的。我们做医师的,见到疑难杂症,总是见猎心喜。”
  “也许是他酗酒太多,体质孱弱。”朱瞻基委屈地嘟囔了一句。苏荆溪道:“亦不排除这个可能。头是身之元首,六腑清阳之气,五脏精华之血,皆会于此。所以只要心志稍受刺激,都会猝起头风。”
  “杯弓蛇影?”
  苏荆溪道:“正是!若能了解到他当年的身世,找到那把弓,蛇影之疑自然尽去……”说到这里,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敲了下额头,“莫非殿下刚才探询的用意,就在于此?”朱瞻基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探人阴私的询问,被她解读成了这么用心良苦的理由,不由得连声称是。
  于谦在一旁见苏荆溪与太子聊得火热,不知为何,心中与这小船一般,隐隐有些上下。
  他见过这女人手段,论起果决,船上这三个男子谁也不及她;论起机变,更是甩这些人十条街。她有一种近乎可怕的沉静,无论何时,一举一动总带有明确的目的。虽然她说追随太子是为了向朱卜花报仇,可于谦疑心这未必是全部事实。
  无论那理由是什么,一把动机不明的无鞘利刃在太子身旁,终究不是个事儿。于谦在袖子里的手掌紧握片刻,旋即松开来:
  “苏姑娘,我有个问题,不知你方不方便回答。”于谦道。
  “于司直请说。”
  “你之前说过,在南京有个订了亲的夫君。你先前去东水关码头,也是为了寻他,莫非他是有官身的?”
  这件事苏荆溪在供状上提过,可惜那会儿吴定缘敷衍了事,不曾追问,草草放了过去。于谦记性甚好,现在居然还能想得起来。苏荆溪道:“是的,他在南京宪台做御史,叫郭芝闵。”
  “苏大夫离开东水关不久,便听到宝船爆炸,你却直接回了宅子,这不太正常吧?”
  “哎?怎么不正常?”
  苏荆溪似乎有点困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于谦噎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女人不能以常理度之:“呃……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无论如何,也该回返先看看夫君的生死才对吧?”
  朱瞻基不满地瞪了于谦一眼,觉得这话有点过。于谦却梗起脖子与太子对视:“此去京城,路途艰险。臣有责任确保每个人都忠志不二,别无私心。”苏荆溪看了朱瞻基一眼,笑意盈盈:“殿下不必动怒,于司直这点担忧是情理之中,原是我该说清楚的。”
  她伸手撩了撩额发,从容说道:“郭芝闵的父亲郭纯之与我家是世交,早早就订了这门亲事,但我此前从未见过他。这一次来南京,我本想利用我这位夫君的身份去接近朱卜花,可他却外出去扬州办事。昨日太子抵宁,我估摸着他怎么也得回来迎接,便去东水关找他。可惜在码头却没看到,这才径直回了家。”
  于谦心中疑惑未去。苏荆溪说的并无破绽,至于那些细节,却无法验证真伪。朱瞻基这时忽然道:“这个郭芝闵,是淮右大儒郭纯之的儿子?那个南京广东道监察御史?”
  于谦和苏荆溪同时一怔,这么小的官,太子居然知道?
  朱瞻基回想了一下:“我到扬州时,有个大盐商叫汪极,专门设宴款待,这个郭芝闵也在席上。有一位东宫老师跟他父亲郭纯之相熟,便带过来引荐了一下。”
  这与苏荆溪的说辞,恰好能对上。她的淡定神情,终于微微有了变化:“那么他跟殿下说了些什么?”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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